媽媽的神奇小子

蘇樺偉剛出世便被診斷患上黃疸病導致腦部受損,註定一生將會是一個弱聽與四肢痙攣的殘疾人仕,即使能逃過鬼門關,往後的人生只能依靠別人去照顧。蘇韓小貞 ─ 蘇媽在危急關頭堅持搶救偉仔,她決定即使兒子到了八十歲還是不能走路,都誓要以她這副老骨頭背著兒子一起走下去。而奇蹟就在蘇媽的堅持下發生了,偉仔不止逐漸長大,更在蘇媽的鐵腕手段訓練下學會了走路,還被發掘出跑步的天賦。偉仔由少年時開始加入殘障人士田徑隊,隨著兩母子一起不斷奮鬥,偉仔其後成為香港家傳戶曉的「神奇小子」─ 在 1996年殘障運動會為香港帶來歷史性的第一金,其後,父親離世。偉仔不忍母親為了全家生計而披星戴月地工作,於是宣布退役。及後,在歌星劉德華的支持下,他再度復出,並於 2008年的北京殘奧會拿到金牌,刷新了「男子二百米」的世界紀錄。當偉仔攀上運動員生涯上的最高峰,繞場接受鳥巢內九萬名觀眾的祝賀時,他的眼睛一直沒離開看台上那位一生支持著他的母親,並且從來沒有忘記贏取每一面金牌的初衷。

母愛

人類是唯一伴隨着哭聲降臨世界的動物。嬰孩離開子宮的那一剎那,他便放聲大哭,因為與「自然世界」的破裂,讓他深感自己成為一個單獨的實體而產生的孤獨感,等待他的是不確定、不可知的世界。我們能夠成長,基本上是依靠母親的哺育、關懷,所以母愛是人類最原初遇上的愛,它幫助我們克服存在破裂的焦慮。從愛的理念上說,母愛是愛的完型,因為它是無條件的。母親愛她的孩子,並不是因為孩子為她實現了任何特定的期望。作家冰心小時候曾問母親為甚麼愛她,母親答:「不為甚麼。」
「慈母手中線,遊子身上衣。臨行密密縫,意恐遲遲歸。誰言寸草心,報得三春暉。」唐代詩人孟郊在這首《遊子吟》中歌頌了母親對他無微不至的愛,更重要的是,母愛不望回報。其他的愛,山大多都附有條件:因為我美貌,因為我富有,或因為我有才能,所以值得被愛。「值得」的愛滲出一絲苦澀:我之所以被愛,不是因為我自己,而只是我的某些條件討他人的喜歡、重視,所以被愛。以此推論,「我」根本不是被愛,而是一種交換;一旦我不再貌美、不具有才能、不再富有,「你」就不會愛「我」。無怪我們成長之後,仍然渴望母親的愛,追尋無條件的愛。
但對心理學家弗洛姆而言,無私的假象最易見於母愛。母愛是愛的原型,亦往往是溺愛的根源,且認為母愛從本性上就是無條件。母親愛她新生的嬰兒,並不是因為嬰兒為她實現了任何期望。當嬰兒仍舊很小,完全依賴着母親,這時的母親絕大多數都是慈愛的母親。大多數女人都需要嬰兒,同嬰兒相處時感到快樂,並且渴望照顧他們,這是一種生物本能,任何動物都會有這種舐犢之愛的表現。母親其實從嬰兒得不到任何回報,但只要嬰兒向她微笑,或臉上發放滿足的表情,母親就感覺到嬰兒是她的一部分。母親對嬰兒的愛漸漸發展為迷戀,正如蘇驊偉的媽媽相信兒子是不一樣。惟有些時候,這種自我陶醉式的自戀狀態可能引發病態的溺愛現象。
電影中提及,當蘇驊偉成名後,曾有廣告商邀他以殘障者身分拍攝廣告。蘇感到羞辱,惟母親卻苦苦哀求,並極力遊說他應承對方,以幫補生計。由此反映母親的情緒勒索。從蘇媽角度而言,她相信自己是絕對無私。於是,強烈要求子女認同她對孩兒們的關懷,並且只能從她身上體驗到甚麼是真正的愛。然而,事與願違,她總覺得她的無私所產生的結果完全不符合她的期望。孩子並未表現出那種她熱切要求的幸福感;相反的,她的孩子焦慮不安、緊張、害怕母親不滿意,急於達成母親的種種期望。孩子們不懂得表達內心的焦慮,因為母親的無私阻止了孩子對她的批評。他們被擔負上一種義務感,不可使母親失望;就如電影《媽媽的神奇小子》裡,蘇驊偉為了彌補母親出嫁時沒有佩戴金器的失落,於是決定不斷贏取金牌送給母親。及後亦更為了支持母親生計而退役。孩子被教以在美德的假面具之下,表面上凡事盡力,卻不喜愛生命。被溺愛的小孩承傳了母親的敵意,因此較難適應社交生活。最後,他們可能步母親的後塵,將來成家之後,再以控制子女為手段,家庭悲劇再次重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