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自主記憶 ｜AGA – 無期

記憶有兩種，一種是自主記憶，一種是非自主記憶。自主記憶是一種強記式的自主活動，記着事情的因果關係、事物的功效。自主記憶是屬於我們的理性思辨，幫助我們有效地處理問題，我們學習知識，背誦字母、九因歌等都屬於強記式記憶。

非自主記憶則是我們的情感感受、肉體知覺，是不隨意的，例如我們經過「人潮鬧市」、遇上「細雪洶洶」、望見「松樹白透」、聽過「一曲《約定》」，我們會不自覺把這種氣息記憶下來。當碰巧遇上某個似曾相識的情景時，我們的肉體便不自覺地把這種軟綿綿的感覺記了下來。將來睹物思人，它們會全幅再現。

愛情是沿着非自主記憶的線索，特別是感情經歷暗湧期暗，戀人對現任的形象開始模糊，且越來越難以恢復對方神秘的輪廓，時間雖然轉換了座標，惟中斷的戀情綿延下去，甚至只有片刻，也許在另一次偶然的場合。它的誘因往往來自偶然聽到的一句話、一首歌、一幕風景，甚或一個看似漫不經心的眼神，它又會奇跡般地出現。

《無期》詞人透過描摹非自主記憶的特性，讓我們在模糊中強烈感受到哪怕最不起眼的細枝末節，直面情感的異域性。它吸引聽眾的，是描寫戀人對「現任」的眷戀。在陌生的房間裏，戀人希望「現任」不要離開，夜裏就和自己呆在一起，因為「現任」若不在場，戀人感到莫明的失落。在空虛中他/ 她仿佛缺失了什麼。儘管戀人深諳「人浪在變化」、「容貌在變化」，但每當夜闌人靜，莫明的孤獨感來襲，夜裏這樣的感受突然降臨，他/ 她難以接受。於是，為了保證「現任」能關心自己，戀人希望自己能夠控制對方，但他又自知無能為力，於是想像在心理上支配他/她。午夜夢迴，他/她想到「借用你做個夢」，好讓「脈膊溝通 玄虛故弄」，「讓我整個世界轉動」，「任意識操縱」。

縱然愛戀總想「距離」消失，擁抱一個真實的他/ 她；但是回味愛卻擁有一種純真的愛，反而需要「距離」。這樣的矛盾狀態經常出現在戀人身上，使他們的心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。一方面，他/她希望在想像中擁有「現任」對他/ 她的愛，所以害怕「這份味道」、「這份力度」的癡戀不足以令他記起與「現任」的回憶，同時，他/ 她亦不想「逃離」與「現任」虛擬的「懷抱」。

另一方面，戀人希望對「現任」的想像保持適度的距離，只因害怕用力過度，致令他/ 她醒覺「那是幻象這是現實」。事實上，誰和誰根本從沒有一起；又「怕過份浪漫過份幸運」，令他/ 她意識到沒有「能和誰延續這驚喜」。於是乎，戀人寧可在心理上適度的自我滿足，拋棄時刻想要他對方帶來的焦慮。直至偶爾孤獨感來襲，缺失的「現任」溫存體貼的形象再度突然出現在非自主記憶中，此時，又會把戀人帶回過去，戀人才意識到他/她離開，同時也恢復了戀人已經失去了的真實，找回了真實。

儘管這種心情異常焦慮和矛盾。但是，由於長期獨佔式地擁有另一個人並不可能。當「現任」不在身邊時，她/他便成為一個消失的謎，其生活也在模糊中變得神秘起來，引起戀人的焦慮和猜疑。這時，想像性的增補記憶折磨自己，人再度恐懼對方移情別戀。